越南共产党对中国共产党的态度
一直是既厌恶又模仿
是个挺拧巴的状态
中越战争之后
中国人重新注意越南
也就是最近这十年
各种政治改革的消息
时不时传到北方邻居的耳朵里
比如官员财产申报、采用差额选举等等
让渴望变革的国人艳羡不已
甚至憧憬，有一天
中共是不是也能跟随小弟
走向开明和法治
但当时间进入2024年
随着越共内部激烈的政治斗争
导致1/3的政治局委员被处理
连续两任国家主席和一届国会主席被罢免
而新补选的政治局里
公安、监察和军队背景的成员
已经超过一半
大家才猛然发现
哪里是中共跟随越共走向开明
分明是越共紧跟中共
重新走向保守
今天咱们就以跟习近平一样
超期连任的越共总书记为切入点
看看越共是怎么挂上了倒车档
欢迎来到郭里有范
我是郭里
照片里
跟习近平握手的这个人是阮富仲
已经打破越共的惯例
连任三届总书记
就是在他的任期内
越南逐渐走向保守
照片拍摄于2022年10月31日
一周前
习近平在刚刚结束的二十大上
也打破中共的惯例
开始了第三个任期
面对国内外的质疑
顾不上自己亲自部署的新冠动态清零
迫不及待地邀请阮富仲访华
也让阮富仲成为疫情以来
第一个访问中国的外国领导人
两个人抱团取暖的意味明显
尤其是照片上三手紧握
透过屏幕
都能感觉到那种找到知音的松弛感
阮富仲是1944年出生
其实跟胡锦涛是一代人
从面相上
都是文质彬彬的高级知识分子
咱们简要介绍一下他的背景
阮富仲 1967年从越南最高学府
河内综合大学语言文学系毕业
直接就被分配到共产主义杂志社
做编辑
共产杂志就相当于中共的求是杂志
是越共的党刊
毕业就能直接进党刊工作
也可见
阮富仲年轻的时候确实优于常人
他从一个小编辑
一路做到共产杂志的总编
80年代还被派到前苏联社科院进修
获得副博士学位
他的人生从1996年开始进入高光时刻
这一年阮富仲晋升到越共中央
随后又用了14年
从河内市委副书记升任到国会主席
并在2011年成功当选越共总书记
他的这个总书记
在当时被看作政治平衡的产物
当选时已经67岁
超过了越共65岁的任职限制
属于特别豁免之后
才得到任职资格
所以仅仅被当作一个过渡性的人物
这个处境
跟习近平在2012年上台的时候情况类似
如果大家有印象的话
当时孙政才和胡春华才被寄予厚望
谁都不认为习近平能做出什么成绩
只不过是在孙和胡成长起来之前
站个岗而已
当时的越南也很像几年前的中国
借着2007年加入世贸组织的春风
经济腾飞
改革和发展是硬道理
而阮富仲作为一个以政治理论起家
政治倾向保守的总书记
获得的支持有限
他第一个总书记任期
党内选举得票得票
仅仅排在16名政治局委员中的第8位
一开始处境就很不理想
相对应的是他的政治对手
改革派的代表人物总理阮晋勇光芒太耀眼
阮晋勇自从1996年开始
就开始主管越南的经济、金融
加入世贸的谈判
也是在他的指挥下完成
被称作越南历史上权力最大的总理
从对越南经济改革的贡献来讲
很像当年的朱镕基
但越南总理和总书记的关系
跟中共还不一样
在习近平打破惯例之前
中共的总书记和总理
以搭班子的形式互相配合
是同一代人
比如江泽民和朱镕基
还有胡温，总理不会再升任总书记
越南不一样
职务之间没有搭班子的关系
也没有十年为一代的这种新老交替
总理、国家主席、普通的政治局委员
都可以晋升到总书记
但是在政府的行政职务上却又有限制
总理最多可以连任两届
所以到阮富仲
第一个总书记任期结束的时候
阮晋勇也正好完成总理的第二个任期
如果要继续留在政治局而地位不下滑
阮晋勇就必须竞选总书记
而以当时改革派的势头
如果他参选
肯定会胜选
面对这种局面
阮富仲本来是一筹莫展
然而转机出现在2012年
这一年习近平上台
发动苍蝇老虎一起打的反腐运动
让阮富仲眼前一亮
既获得老百姓支持
又打击政治对手
同时树立起个人权威
一举三得
阮富仲如梦初醒
在2013年发起越南版反腐
代号叫做烈火熔炉
其实越南社会跟中国很像
一直腐败横行
很多地区都发生过群体性抗议
在最激烈的河静省
甚至出现过有暴力味道的“反贪污团”
当地百姓
发现干部在工程建设过程中中饱私囊
于是趁机发难
40多人装备了枪支弹药、大刀长矛
设置路障盘查过往行人
当地干部被吓得外出避难
警察也管不了
最后派出正规军
才把“反贪污团”强行解散
所以
阮富仲发动“熔炉反腐”的民意基础
非常牢固
当然腐败最集中的经济领域
正是总理阮晋勇十几年来主管的方向
每查处一个案件
每罢免一个官员
都是对他的一次打击
随后几年
越南油气公司、海洋商业银行
这一系列大案
果然给阮晋勇的政治声誉
造成毁灭性影响
到2016年越共12大
阮晋勇主动退出总书记竞争
淡出越南政治舞台
阮富仲则顺利连任
中国这边
习近平地位稳固之后
开始著书立传
搞个人崇拜
阮富仲当然也不甘落后
但是在手法上还是有点区别
这可能跟教育背景
或者说个人审美有关
习近平喜欢高居临下指导方向
把自己塑造成全知全能的形象
而阮富仲则更委婉
越共第一本给他造势的书2019年出版
书名叫《越共中央总书记
国家主席阮富仲
与越南人民和国际友人的感情》
是把从报纸、社交网络上
一些跟赞美阮富仲相关的文章
集结成册
出版的
人们回忆跟阮富仲接触的点点滴滴
最后聚沙成塔
把他刻画成一个人格伟大、执政为民
受人爱戴的领导人
除此以外
这本书还有一个更重要的使命
就是他第一次明确地把阮富仲
跟越共的缔造者胡志明产生关联
以作者的视角评价阮富仲
“他将努力使越南如胡伯伯所敬愿
与五大洲大国肩并肩”
在胡志明去世后
50多年来
第一次有越共领导人
跟胡志明出现在同一个语境之下
成功地借着胡志明
把阮富仲的地位神圣化
这种造势
在2021年越共的十三大之前达到高峰
一首歌名叫
《伯伯请不要走》的主旋律歌曲席卷网络
表达对阮富仲继续留任的期待
阮富仲呢
也不负众望
不得不再干五年
客观讲
阮富仲跟习近平还是有所不同
他并不是没有培养过接班人
有的因为身体原因退休
有的无法通过党内投票
有的得而在反腐中被牵连
但是
他这种没有合意接班人就自己连任
必须确保自身政治理念得到延续
的执着
实际上是一种精神上的永久执政
首先是权力交接机制被摧毁
在越共和中共体制下
没有大选
所以对于发展方向的纠正
主要得依靠领导人的新老交替
因为历史局限性
大多数人
尤其是处在权力顶峰的人
总认为自己是对的
如果把自己政策上的偏好
意识形态上的偏好
强加在一个国家几十年
不管是往左还是往右
必然走向极端
比如大方向往左的时候
一个人只有更左才能脱颖而出
此时此刻
政治倾向保守的阮富仲
以自己为模板寻找接班人
实际上
就是在寻找一个比他自己更保守的人
才能放心自己的政治遗产会得到保护
咱们知道
在政治上
任何一个理论都不可能是唯一真理
阮富仲打破常规的超龄、超期任职
和挑选接班人
让秉持其他政治理念的竞争者
看不到希望
必然要通过各种手段
阻止潜在接班人上位
就像在十三大之前
他不仅自己要连任
还想把选定的接班人陈国旺
保送到政治局
改革派就通过投反对票的方式
使陈国旺没有得到足够多的支持票
不得不提前退休
葬送政治生涯
到2024年3月份
他选定的另一个接班人
国家主席武文赏
竟然因为贪腐问题被迫下台
这就像习近平反腐反到蔡奇身上
那么不可思议
阮富仲只能忍痛把他拿下
以最近两年
1/3政治局委员
因为贪腐问题被处理的比例看
夺权卡位的冲突已经进入白热化
随着2026年十四大临近
刺刀见红的斗争会越来越激烈
其次就要政治斗争已经使经济受挫
像咱们开头提到的
补选后的16人政治局里
公安、监察和军队系统背景的成员
已经超过一半
有经济管理经验的官员不足1/3
越共现在
重新把安全置于经济发展之上
甚至
现在最有可能接任总书记的两个人
政府总理范明正
和刚刚接任国家主席的苏林
都出身于公安系统
范明正是警察中将
苏联是警察大将
这个苏林
是这次政治斗争里最大的受益者
咱们要着重介绍一下
他从2016年开始担任公安部长
是“熔炉反腐”的实际执行人
相当于中共打老虎时期的王岐山
同时他手里还有警察部队
实际权力
更像中纪委
王岐山和政法委周永康的合体
在本届越共政治局刚组建的时候
他是排名第九
越共因为没有政治局常委
所以政治局委员的排名
基本上就代表了党内的地位
除了排在第八的阮文年
不符合条件以外
排名第二到第七位的委员
都比苏林更有资格争夺下任总书记
但在最近两年里
除了排名第三
同样是出身公安系统的总理范明正
暂时安全以外
其他5个人都因为贪腐问题下台
而苏林则一跃接任国家主席
成了越共目前党内的二号人物
咱并不是说那5个人无辜被冤枉
只是苏林的角色太可疑
从他接任国家主席之后
打破要卸任其他行政职务的惯例
仍然兼任公安部长
不敢放开刀把子
就可以看出
“熔炉反腐”操盘手的角色对他有多重要
很多人甚至怀疑
现在的阮富仲还能不能控制苏林
都是一个疑问
前两年
越共的反腐还主要是对改革派的打击
这两年已经转向了保守派内部
高层的政治斗争
让中下层官员无所适从
最终影响到了越南的经济
越南吸引外资
曾经的一大优势就是政局稳定
而现在这个优势荡然无存
今年一季度
越南实际利用外资只有61.7亿美元
比历史高点108亿美元下降43%
而同一时间
东南亚邻国马来西亚和印度尼西亚
利用外资规模却屡创新高
今年一季度
越南新注册公司的平均注册资金
是99亿越南盾
比2021年的高点142亿下降30%
国内外的投资者
对在越南经商的信心严重不足
不仅是私人和企业投资受到影响
国际组织对越南的援建项目都被波及
3月份世界银行联合18个国家驻越大使
向越南政府发出联名信
对范围越来越大
层级越来越高的反腐运动表达担忧
信里说，官员们不愿意批准建设项目
以免意外违规违法
很多公共投资陷入停滞
目前等待审批的项目就有10亿美元
而且已经有25亿美元的对越援助资金
因为过期未使用而被退回
光是这笔钱的损失
就已经占到了越南GDP的1%
越南自己一方面是建设项目被延误
另一方面则是基础设施不足
影响企业正常运转
5月21日 越南政府要求
富士康在越南的6家工厂
自愿削减30%到50%不等的用电量
缓解夏季电力紧张
对比在中国的工厂
要地有地
要资源有资源
要政策有政策
郭台铭心里
不知道有没有一万只羊驼奔过
从现在的局面看
以打击政敌为主
没有清晰边界的反腐运动
在2026年十四大之前不可能结束
越南的权力部门和基层机关
以自保为目的的懒政、怠政
恐怕一时很难扭转
三是改革陷入倒退
上世纪90年代末到2016年之前
越南总体上是改革派占上风
虽然腐败问题严重
但是因为要跟欧美发达国家搞好关系
所以社会的确在发展
开始尝试小范围的差额选举、财产申报
但最近10年
这种带有民主思想的改革却推进缓慢
比如差额选举
仍然建立在越共对人选的绝对控制上
一般差额比例控制在130%
其中党委推荐人选不低于115%
假设选10个干部
党委要推荐
12个再加一个独立候选人
总共是13选10
再比如官员直选
从2010年 越共
就开始在县级以下试点党委书记直选
但14年过去了
这项制度仍然仅限于县级机构
越共没有扩大范围的意愿
至于财产申报
越南从2010年开始试行官员的财产申报
但跟中国所谓的申报一样
也仅仅是党内申报
不向社会公开
这些年反腐查处的上万官员
不管是中国的徐才厚
还是越南的阮春山
哪个贪官也不是通过财产申报查处的
这种不对外部公开的申报
监督力度约等于零
如果说最近10年
越共对党内的改革仅仅是陷入停滞
那么对越南社会的监控力度
却在不断加强
跟中国2001年加入世贸时
做出很多改革承诺一样
越南在加入世贸
加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
和欧盟的自贸区谈判中
也做出很多改革承诺
比如以保证工人权益为目的
允许工人自行建立工会
就是其中重要一项
但越南只从形式上
通过了允许自行建立工会的法律
却不制定具有操作性的法律框架
打个比方
就像法律规定开车的人有停车的自由
但是不告诉你可以在哪停车
不管是停在路边还是自家后院
都有警察来贴罚单
这些年已经有很多工会活动人士
以各种交叉罪名被捕入狱
对于社交媒体
这几年的审查也是越来越严格
中国有长城防火墙
越南有竹子防火墙
它并不禁止油管
TikTok、脸书这些社交媒体在越南运营
但是2019年修改了网络安全法
把内容审查的责任强加给这些平台
有报告披露
这些大型社交平台为了保证运营资格
对越南政府删帖要求的执行度
达到90%以上
仅仅2021年
YouTube就被迫删除了13,000多条视频
Facebook也屏蔽了3,000多个帖子
越南公安部下属的网络部队
有超过1万个Facebook账号
引导社会舆论
经常批评政府的油管博主唐文泰
2023年在泰国曼谷失踪
据说是被越南特工绑架回河内受审
还有无国界记者组织的报告
人权组织的评分等等
越南几乎都跟中国一样
始终排在自由度的最低档
而且可以预期的是
除非在2026年的权力交接中出现奇迹
由改革派的成员掌控最高权力
否则越南在众多主管
安全出身的高官的治理下
越来越走向保守似乎不可避免
以上就是本期内容
感谢收听下期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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